撰文: Kit Chan
图片: Kit Chan
怎样的灯最是漂亮?那可以是名师设计,或是呈现出精凋细琢的极致工艺——也可以因为,当灯亮起,燃点的不只看得的光,触碰得到的温暖;还有另一种看不见的生命,静静在发光发热。
那是近年除了苹果和海产以外,青森限定特产的名物,唯有在乡郊地区奥入濑溪流能够找到,一盏以葫芦瓜製成的灯具。
外表看来就是製乾了的葫芦瓜,上面凿穿了一个个微小的洞,说不上特别吸引。 然而一旦灯亮,马上进入另一个国度:灯光透过小孔透出——准确一点来说,那是如水一般渗出来,温柔而缓慢,有一种张力,却不会叫人绷紧,反而神奇地渐渐放鬆,把天上夜幕星星拉到你面前,缩到最小,在一枚瓜上面张开。
细心看,那些小孔都有美感,有时是花,有时是星星,有时是抽象图案,叫人想起远古民族的图腾。如果葫芦是一个地球,上面的小洞可以构成地图,山与海洋,繁星密佈,教人看个入神。
这样浪漫纤细的一件创作,站在背后是一名彪形大汉,凋刻葫芦的一双手,异常孔武有力,完全想像不来的一种错配。 灯具主人是37岁的起田高志,青森人,2008年成为日本职业摔角选手,旋即成为体坛的一颗明星。
一帆风顺的人生,八年前出现变卦:一次比赛令他的颊骨受到重创,彻底康復遥遥无期,逼不得已离开摔角擂台。 别的人或许因此一蹶不振,但起田高志选择乐观,回到家乡青森,想想自己的根在哪裡,打从心底热爱甚麽——而一切近在身边,甚至不用费力寻找。
青森其中一项最广为人知的,是苔藓:世界上十分之一的苔藓都在这裡,集中生长于奥入濑溪流,其溪谷与极高湿度的天然生境,孕育多达超过300个品种,2013年被日本正式确认为极珍贵的苔藓森林,跟屋久岛及长野县北八岳齐名。
游历过大世界,起田高志回到最小,在老家研究苔藓,并开始专心养殖,设计成别緻盆栽。
未几,他进一步开设农庄,自家栽种葫芦瓜,每年一季秋收后,风乾至冬天,然后在上面凿取小洞,製成灯具。
瓜上的图案,灵感来山溪边的苔藓,变化多端,肉眼看来小如微尘,但在放大镜下都是一座森林,卑微与强大,仅在一念间。
葫芦来自大地,喝奥入濑溪流的山水长大,果实不可能一模一样,有的浑圆,有的修长,有的怪异,设计师无法掌握,只能因应每个瓜果的线条丰薄,进行创作——这也是一种顺服于自然,一如创作人起田高志,回家沿于意外,命运无从主宰,但可以试着接受,拥抱它,或者就能得到另一次开花结果。
苔藓活在潮流幽蔽处,起田高志把它们抽出来,放到天上,成为会发光的一颗颗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