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:凌梓鎏
圖片:Aaam Architects、樊樂怡、凌梓鎏、PMQ元創方
疫後人人外遊。玩固然重要,但研究本地遊樂場的藝術工作者樊樂怡(Helen)笑指,香港人偏愛往外尋樂,看遊樂場也是別處的好。「大家長久以來羨慕外國有好玩的東西,卻不思考怎樣把它放進自己的城市,只想快點再去日本玩。」
終於,改變有望。未來幾年政府計劃改造全港170個公共兒童遊樂場,AaaM建築設計工作室聯合創辦人蕭健偉(Kevin)說:「是很大規模的都市更新!」受康文署委託,AaaM已在多區進行「童理玩」活動,諮詢大眾對改造遊樂場的想法:
識玩一定係咁玩,全民發聲,進行參與式設計。
樊樂怡(左)及蕭健偉
一場全民學習
Kevin說:「全港有600多個遊樂場,改造170個已近四分一了。」他和Helen都覺得,絕對可稱之為「大規模」,放諸全球亦屬罕見。著有《香港抽象遊戲地景》及增訂版的Helen,近年專注梳理60至80年代本地遊樂場的歷史脈絡,也熟知國際遊樂空間發展。她笑:「要數多,荷蘭建築師Aldo van Eyck曾為阿姆斯特丹設計700幾個遊樂場,但那時二戰後一切被毁壞,有實際需要,跟改造遊樂場不同。」
這一波大改造早於2019年施政報告提出,並指「過程中會鼓勵和促進社區參與和民間共議」,而成功先例,是早年運用參與式設計改造的屯門公園兒童遊樂場,廣受市民歡迎。該遊樂場是萬中無一的試點,Kevin坦言:「別說遊樂場,香港有參與式設計的項目本身寥寥可數,不像外國般很有系統和公民意識地推行。」他的工作室AaaM策劃「童理玩 」活動,自2021年在九龍城、觀塘、黃大仙、葵青、荃灣及離島六個分區,了解小孩和家長對未來遊樂場的需要,「都是膽粗粗去做,與各界一起摸著石頭過河。」
樊樂怡的著作《香港抽象遊戲地景(增訂版)》(圖:樊樂怡)
「童理玩」以不同活動諮詢大眾對改造遊樂場的想法。(圖:童理玩)
Kevin回想當初招募公眾,「什麼方法都試,上Facebook、設街站、聯絡區議員、與學校合作等。」「童理玩」辦了很多大型社區參與活動,如問卷調查、研討會和工作坊,現於PMQ元創方舉行的《遊樂實現所》展覽展出當中成果,如小孩製作的遊樂場模型。Helen有感,未來幾年公眾參與改造遊樂場:
「是整個社會的一次學習。以往我們對家附近的遊樂場沒什麼想像或期望,覺得要好玩,可以飛去沖繩的遊樂場。現在有機會參與改變,學習去講自己想要什麼。」
《遊樂實現所》展覽展出小孩製作的遊樂場模型。
「童理玩」企劃發現,家長認為小孩喜歡體能遊戲,而小孩實際上愛玩「你追我逐」等簡單遊戲。
了解每個遊樂場的「大白鯊」
當然,外地主題遊樂場與香港街頭的遊樂場,最基本是面積大小有別。已為人父的Kevin有兩個小孩,說起曾去新加坡近年新開的Coastal PlayGrove大型遊樂園,內有樓高四層的繩網陣和滑梯,確實好玩。然而關於遊樂場,他覺得關鍵是好玩有很多種。據《遊樂實現所》展覽展出的資料所指,香港近半數遊樂場的面積為100至400平方米。「若你的好玩標準只是有很高很長的滑梯,而香港百多平方米的遊樂場沒可能放得下,豈不注定那裡不好玩?」Helen也有同感:「你想滑下來,也不一定需要滑梯,設計可以很多變的。再者,刺激不是遊樂場唯一可以提供的東西。」
Kevin展開「童理玩」企劃期間,與團隊收集油尖旺區塘尾道居民的意見,以構思塘尾道兒童遊樂場的新設計。當他實地觀察,就見遊樂場讓小孩「放電」以外的功能。「有些小孩放學便去那裡做功課,一留便是兩小時。」後來團隊綜合數據,發現這相比香港其他各區小孩逗留遊樂場的時間,多出一半以上。Helen說:「這可能反映塘尾道的小孩家裡空間不足。在香港,公共空間可以是居住空間的延伸。很多人說香港遊樂場很細小,我反而覺得這樣分布各區也不錯,總有一個在附近。」
《遊樂實現所》展場。地上數字是全港、葵青區及柏林的人均遊樂場面積。
Kevin最驚訝發現,去塘尾道兒童遊樂場的區內小孩即使互不相識,很多都懂得在那裡玩名為「大白鯊」的自創遊戲。「規則還超級複雜!其實遊樂場是小孩會交流、會把創意放進去的場所。」不是每個遊樂場都能孕育出流傳區內的遊戲,但不同社區都有它的「大白鯊」——有用家的獨特需求,改造遊樂場時該好好了解。
在塘尾道兒童遊樂場玩「大白鯊」遊戲的小孩。(圖:童理玩)
遊樂場與文化關係
在《遊樂實現所》展覽中可見大量相片,是「童理玩」邀請逾300位小孩用lomo相機,在香港多區所拍的城市景象。「題目是拍下他們眼中好玩的、漂亮的和社區獨特的東西。」 Kevin想藉此思考:「日常大家在理解這個城市的時候,遊樂場能扮演什麼角色?」相中有遊樂設施、高樓大廈、花草樹木等。他記得兒時每逢周末去外婆慈雲山的家,會在附近盪鞦韆,對該區的認知部分來自遊樂記憶。Kevin相信遊樂場除有玩樂功能,在文化層面也有它的位置。
Helen這樣形容遊樂場的生命:「由它被規劃和設計,到建成後開放予大眾使用,再到日後如何被記住,這三個階段都反映了我們的文化。」她說供人玩樂的第二階段,最顯而易見,所以一直最受關注。「但遊樂場如何被設計出來?程序公義是怎樣的?開放使用後如何管理?這些大家以往都不太理會。我想文化上的改變,是我們應該更透徹地去計劃整個遊樂場的生命過程。」現在香港將更新百多個遊樂場,前期設計加入公眾參與元素,她覺得是值得期待的轉變。「從前的常態,是用設計師的個人意志加上官員的行政經驗,而得出遊樂場設計,它可能與一般人的生活沒有關係。現在將那種個人意志開放成集體意志,設計可以基於用家經驗,以至大家的想像。」
《遊樂實現所》展覽展示小孩所拍的城市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