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化生活 #83
願你放鬆的深宵咖啡店
Accro & Dog99
撰文：凌梓鎏
圖片：凌梓鎏、Accro & Dog99
搞旺夜市、如何「夜繽紛」是近來的香港熱話。今時今日，我們的疫後夜經濟難以「一撻即著」，然而香港黑夜有另一幀小風景——元朗Accro和深水埗Dog99兩間營業至夜深的咖啡店，多年來屹立不倒。
兩店的老闆不約而同說，當初開店賣夜啡並非商機使然，純粹想讓大家在入夜街頭也找到一個空間，能待在那裡放鬆一下。雖然香港稱不上有夜啡文化，但來自社區的熟客令他們相信，夜啡始終有需求。
Accro吧枱的虹吸咖啡壺列陣。
為何深夜無處hea？
為何晚上會喝咖啡？十多年前莫偉健（阿健）尚未開設Accro，也未成為咖啡師及烘培師，已有他自己的答案。當時他是工作沉悶的文員，在葵涌上班，「很多時收工後8時多，不想那麼早回家，便和女友去附近一間叫Soulmate的咖啡店（已結業）坐坐。」阿健記得，當年Soulmate那種小店香港並不多，他發現不論咖啡味道或店裡氣氛，都勝過連鎖咖啡店，還笑：「老闆沒限定時間關門。」相熟後，對方甚至夜闌人靜在店中教阿健製作手沖咖啡，啟發他後來去台灣，向精品咖啡名師卓偉民學藝個多月。
2010年阿健在元朗成立Accro，「一眨眼，至今已做了13年。」80後阿健幾乎一直居於元朗，「一開始我便有營業到夜深的想法，因為元朗晚上真的沒什麼地方可以『hea』，讓人沉澱一下，我年輕時的選擇不外乎酒吧或樓上cafe，環境很嘈吵。」他自15歲出來社會工作，當然曾喧嘩地玩樂消遣，「但什麼都玩夠了。」夜啡時光是另一種氣氛。除了疫情期間，Accro一般晚上11時才關門。他笑：「頭幾年常開至凌晨1、2時，翌日下午我睡醒便回來，變成沒固定開店時間。現在就準時早上10時開門了。」
那些年阿健已發覺，喝夜啡無分年齡。「連老人家都會晚飯後來，60多歲已退休的了，他不會選擇去酒吧。有夫婦晚上安頓好孩子睡覺，交給工人照顧後，兩人出來喝杯咖啡聊聊天。有些學生不想留在家，也會待在這裡做功課。」
Accro老闆莫偉健。
滿足元朗夜啡客
Accro不只有售一般咖啡，還有虹吸和手沖精品咖啡。阿健曾在不少咖啡比賽捧獎，是2016年香港咖啡沖調師大賽冠軍，但他覺得喝咖啡的樂趣，不在乎內行或外行。「我不認為『識飲』與否應有高低之分，你來點一杯普通美式咖啡，有什麼問題呢？只要自己喜歡、喝下去舒服，就是咖啡帶來的享受了。在不同時間可以享受不同咖啡，像我去茶餐廳吃飯會喝凍鴛鴦。」夜啡客人愛喝什麼，悉隨尊便，「最重要是提供一個讓人放鬆的空間，有人來與朋友聊天的，有人則自顧自看手機，我很喜歡這樣。」
雖然疫後香港整體晚市冷清，加上移民潮下，阿健說近八成熟客已離港，但也有新面孔出現，月前他辦過品嘗日本酒和咖啡雞尾酒的晚間活動，頗受歡迎。Accro開業13年來搬過兩次，經歷三個店址仍刻意留在元朗，阿健說，是因為人情味。「有客人由我十多年前開店便相識，我看著他拍拖、結婚、生子，然後帶孩子一起來Accro。也有熟客移民了，回港時會來店裡探我。我在元朗長大的，希望令有需要喝夜啡的元朗人，能找到這種享受。這的確是小眾的需要，但已足夠讓Accro經營下去。」
Accro不時推出限定或新款咖啡雞尾酒。（圖：Accro）
店名Accro是法文，意思是「上癮」。
連結深水埗社區
要數經年扎根於社區的夜啡店，除了元朗Accro，不得不提深水埗Dog99。它位處唐樓林立的黃竹街，附近有洗衣店和不少車房，草根味濃。Andy自小店2018年開業，已在這裡沖咖啡，近年成為老闆之一。他說創始成員Circle同時經營Dog99對面的洗車屋，是個比他年長的活潑中佬，笑言：「Circle是夜鬼，本身會半夜喝咖啡。他開Dog99的理念很簡單，就是單純地想照顧每一個人，讓大家任何時候來到，都有咖啡喝。」小店當年開張數月，便延長營業時間至24小時，「直至疫情期間，才無奈縮短為中午12時至凌晨4時，維持至今。」
Dog99現有三位老闆，Andy是其一。
最初Andy心底好奇，誰像Circle會喝夜啡？「來這裡工作後，才發覺真的有這種客人，而且不同年齡層都有，如40、50歲的來與朋友聊天，也有大學生拿著電腦做事，坐一整晚。」他說附近沒什麼寫字樓，所以白天Dog99反而較冷清，晚飯後10時到凌晨1時最旺場，即使現在市道低迷。
「有時都坐滿人。開店幾年了，我們與這個社區的連結是頗深的，若搬去另一區，就不會發展出同一個故事。」他望向店外，「例如這一帶多車房，有班玩電單車的車友也會來。」深宵街頭幾位車友在喝咖啡，想來很有畫面，在Dog99可選意式拼配、冰滴或手沖精品咖啡，Andy說：「客人是否最在意喝的是哪種夜啡呢？其實未必。大家真正需要的，是一種能放鬆的環境和氣氛。」
Dog99空間不大，但無阻客人捧場。
即興與隨意
對比近在咫尺的大南街，芸芸cafe成為區外女生來打卡的景點，Dog99夜啡客群的需要就更顯不同。Andy笑：「沒人會特地坐車來我們的店打卡，上班族也不會約人在此開會談生意。」訪問時，Dog99樓上的唐樓正進行外牆維修工程，弄得店門上方盡是棚架，「太遮光了，Circle便掛一些燈上去，是他的小心思。」不只入夜燈飾，「很多事都是偶然地發生，這裡有即興和隨意的特性，亦沒卡位要你端端正正坐好。」他說有位夜啡客是相機發燒友，漸與其他不相識的客人聊起來。「他常常晚上在這裡做分享，變成一個小教室般，後來他們還定期來聚一聚。」
棚架燈飾土炮而不失氣氛。
Andy覺得夜啡雖好，但未在香港成為一種文化，他估計較晚關門的咖啡店，大約只有五間。「總有人需要喝夜啡，不過開咖啡店本身已經不會賺大錢，做夜啡店就更困難，所以不是一個普遍的創業動機。」對於不分晝夜為客人送上咖啡，他說拍檔Circle很有堅持，「早前有電影公司想來包場拍戲，Circle還是要求繼續賣咖啡，請對方自行遷就位置拍攝。」Andy坦言：「其實我都想回復24小時營業，只是現時香港經濟環境不太好，再等等吧。」
Dog99凌晨4時才關門。 （圖：Dog99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