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山前，請先敬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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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陳傑
圖片陳傑

攀登一座山，是為挑戰體能，還是征服自然？一片登山熱潮背後，有關討論漸漸發酵。位於東京的TAKAO 599 MUSEUM，大概可以提供一種參考。

那是為了一座山而設計的博物館：高尾山，座落八王子市，山高599 米，因而定名599。它是距離東京市中心最近的山峰之一，每年觀光人次達三百萬，全日本最高，比更著名的富士山還多出十萬哩。

日本人喜愛高尾山，因為容易親近，亦因為寶貴生態。山中已紀錄的植物品種超過1,600 種，吸引大量生物棲息，包括日本獼猴、赤狐、鼯鼠等，另有5,000種昆蟲及150種野鳥，是城市邊陲不可多得的綠地。

正因為登山客眾多，更有保護的必要──十多年前，日本政府打算在高尾山建立一座遊客中心，馬上遭當地人大力反對，擔心召來更多人而破壞生態，計劃告吹。

直到五年前，「大黑設計研究室」接手跟進，主腦大黑大悟先花時間與當地居民進行詳細溝通，然後落手設計；綠燈終於亮起，展館落成後獲得2016年日本平面設計師協會(The Japan Graphic Designers Association)「複合類」得獎作。

可以想像，那不會是另外一間生態博物館，重點是跟高尾山同屬一體：山、自然與人的一次結合，而設計就是接駁橋樑。

TAKAO 599 MUSEUM背靠山巒，主體建築為瓦頂房子，傳統地古雅，明顯低調，不過份奪目；正門前方鋪設成迂迴的路，以水道貫穿，進入前先散個步，讓心神安靜下來。

館內一片純淨無菌的潔白，展區放著十六個透明玻璃櫃，裡面都是花草標本，利用樹脂膠鑲起。

昆蟲標本的擺放角度經過考究，凝註最生動一刻，看來就像擺設，案頭上的生活道具似地。

陳列櫃排列異常整齊，人們視點集中向下，觀察時更為專注，亦貼心地為小孩子加設腳踏台；除了看，還可動手去摸──山上收集的果實種子，統統鼓勵你伸手觸碰。

引人駐足的，還有一面投影牆NATURE WALL，掛著於高尾山出沒的野生動物標本，每天定時進行動畫投影，呈現山中四季轉變，虛與實之間，綻放躍動而流麗的生命力。

走到最尾就是學習區，透過屏幕播放影像，讓人了解登山路線、野外常識等，先做好功課，不至沒頭沒腦地登山，給自己(與別人)帶來危險。

展館以日本鼯鼠作吉祥物，是甚具親和力的代言人；所有字款經過特別挑選，看起來不過於生硬及繃緊，是流暢而從容的一種線條。

總的來說，這是一個強調好奇心的場所，不流於正經八百的說教，每個人走進去，都會被吸引去進行探索；然後當正式登上高尾山，自會因為出於好奇，格外留意山中風景，一些藏在樹上或花草之間的生命。

大黑大悟說過，非常感激這項目讓他與自然相遇：比方說，研究山中植物時發現一塊樹葉的最佳生長角度為137.5度，好讓吸收最充沛陽光。極盡精巧的設計，自然界老早預備好了，是毫無誤差的一種美學。

這座因山而來的博物館，簡潔而柔軟，安分守己地佇立山腳，打開一扇門，時刻提醒前來者：與其好勝征服，不如首先張開眼睛鼻孔耳朵──目的地其實不在山的顛覆，沿路盡是美好，有待禮物般逐件彎腰拾起，最後滿載而回。